IMin

            十七

    窸窸窣窣的聲音漫延開，他聽到有人在叫著他的名字，頭痛欲裂已經不足以形容他現在的不適，而就連想把手抬起來揉揉太陽穴都做不到。崔珉豪試著睜開眼睛，他好像聽見了金鐘鉉的聲音，那個聲音急切倉促帶著顫抖，他不記得金鐘鉉曾經有這麼驚慌忙亂的樣子，但是這個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的音色，確實給他這樣的感覺，那個人應該是金鐘鉉沒錯。

    他似乎撐起了沉重的眼皮，不過面前一片白光，就像有人在很亮的地方拿來白布蓋在臉上似的，崔珉豪能感覺到光線，但看不到任何形體，他想要左右環顧，身體卻像是有千斤重般無法輕易移動，就連眨眼的動作都顯得有些吃力，為什麼突然間變成這樣，他不是在員休室小憩嗎？

    腦子裡上千個疑問還轉不出頭緒，視野中的白布像是被誰劃開一樣有形形色色的色彩流入，在他的視網膜上排列組織成為他能認出的景象，他的面前有好多人影，或許時不時能聽到的聲響是來自於他們，忽遠忽近，偶爾夾雜著一兩聲熟悉的叫喚，所以一直是他們在呼喚嗎，如果是的話，又是為什麼呢？

    床上那人睜眼的舉動讓金鐘鉉欣喜若狂，他轉頭激動地叫著醫師，而醫生隨後上前來，撥開崔珉豪的眼皮，並用光筆照射他的瞳孔，由於崔珉豪本來就沒有被判別腦死，瞳孔收縮是理所當然的，而這一次他能感受到病人想要閉闔眼瞼。

   「崔先生，崔珉豪先生，你聽得到我的聲音嗎？」

    金鐘鉉雖然讓道給專業，但是緊握著的手卻沒有放掉，他看著醫生重重地拍了崔珉豪胸口上方連結著肩膀的部位，希望崔珉豪能有所回應而不自覺加重了握手的力氣。

   「珉豪啊……」

   「崔先生，你聽得到我在叫你嗎？崔珉豪先生，你聽得到我的聲音嗎？」

   「珉豪，你看得見我嗎？」

   「崔先生，如果你聽得見我在叫你，就眨一下眼睛。」

    視野漸漸從模糊到清晰，視線前方的這位男士他並不認得，但是他的穿著讓崔珉豪意識到他是醫生而這裡是醫院，他的嘴巴一張一闔像是在說話，崔珉豪想聽清楚他在說什麼，他好像能夠廳得見一點，如同過去那些日子那些都是斷斷續續無法連在一起的片斷，只是現下那個聲音變得更立體了一些。

    他終於完全確定某一聲珉豪來自金鐘鉉，還沒有全開的視角的餘端，他瞥見金鐘鉉的眼睛，縱使還不算是非常清楚的影像，在他看見金鐘鉉的這個瞬間，所有的感官好像回到他的控制，有一種靈魂被塞回軀體裡面的感覺，冷顫從壓臥著的脊椎一路涼上腦門。

    原本醫生張嘴他還聽不清是在說什麼，他發現自己還沒有辦法開口說話，喉嚨深處有什麼東西卡著似的，弄得他非常不舒服，但是對方指示的眨眼應該沒有問題，只是闔起再睜開的動作居然如此吃力，崔珉豪驚愕地發現。

    各種吵雜夾帶著不同音頻的聲音繁複地拍打著他的聽覺，他脆弱的聽覺視覺似乎接收了過多的訊號而使得頭又開始疼痛，但不比以往的是這只是輕微的不適，比起那些崔珉豪想要動卻連一根指頭都抬不了，他記不起來為什麼他會進醫院，他在這裡又待了多久，只是有個溫熱的觸感在手心，他左右兩邊都站著人，他們分別握著自己的兩手，他漸漸能感覺得到手掌心的溫度與觸感，試著要與他們互動，金鐘鉉的那一邊他出了很大的力氣，崔珉豪想要他冷靜下來，只是現在他無計可施，他要自己握住金鐘鉉的手，無奈力不從心。

    白色的醫生袍與淺色的背景被金鐘鉉給遮蔽，他俯身在上方離崔珉豪很近，近到他幾乎以為能嗅到他身上的味道——但其實崔珉豪並不知道自己怎麼呼吸的，他沒有這個認知與感受——金鐘鉉的表情讓他好心疼，他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，他只清楚面前的這人不在意氣風發不像印象中的那人，這麼想著眼淚就不自覺湧出。

    還沒能好好感覺熱淚滑過面頰的感受，突然間全身都在晃動，不知道要被帶去哪裡，昏昏沉沉之中，他似乎有感覺到金鐘鉉的眼淚，打在自己的臉頰上，帶著溫度的水。

    當看見崔珉豪按照醫師的指示眨眼的那瞬間，金鐘鉉以為他會跪下來，事實上他的腿正在發抖，他興奮夾雜著難以置信的驚喜，整間病房裡面就連護理師們都進來見證了這時刻。

    他趨上前去撫摸崔珉豪的臉頰，他睜開的雙眼有點無力地想垂著，但焦距確實是跟著自己的眼睛，金鐘鉉沒有發現自己的手指顫抖著不聽使喚，只是看見崔珉豪眼角滑下的眼淚時他早就忍不了眼眶裡的眼淚。

   「你回來了珉豪，我等到你了。」

    崔珉豪沒有講話，他看起來相當疲憊像個長途跋涉的旅人，醫生指示要帶他去做詳盡的檢查，原本他想等到崔珉豪再好一點再說，但敵不過現在把他醫治好的這個念頭。

    怕跟過去的話會阻礙醫療行為，金鐘鉉只是目送他們將病床連人一同推出去，他甚至沒有聽清楚是要去做些什麼檢查，他跌坐在病床旁邊的椅子上，再怎麼壓抑自己的情緒，在一切衝上心頭的時候除了釋放之外他沒有任何轉圜的餘地，有形與無形的壓力曾讓他哽著一口氣喘不過來，除了在醫院以外的任何時候他都像變了個人似的消極頹廢不已，若不是沒有甜點主廚的收入他無法支出病房與醫藥費，很有可能從崔珉豪這個長覺的第一天開始他就沾不了糖份。

   「珉豪回來了，是好事你不要哭，該想想怎麼讓他知道這些日子裡發生了什麼，之後會有什麼。」

    崔母的話像棒槌一樣打醒他，只是一時半刻的激動沒辦法說停就停，他站起身說了句抱歉往廁所走去，冰冷的水打在臉上冷靜了他的思緒，他記不起來確切是過了多久，只是這半年來的日子他沒有一天不是在祈禱剛才那幕的發生，他假想過不下百次，一次次於失望中休止，但他仍然期盼著。   

    如同他最後的信仰般，如果連他也不相信那麼這一切就連泡影都算不上，而現在崔珉豪醒了，他親眼見到他眨眼的瞬間，他知道那人的目光裡面已經有自己的樣子，即使睡了那麼長一覺，在跟他對上的時候，過往的記憶都如同自有生命體一般自動在腦海中上演，金鐘鉉喜歡的各種樣子，不喜歡的那些小細節也不放過，好像他真的只是睡得久了一些，一覺醒來之後就能見到他靦腆的笑那樣。

    充斥感激無法宣洩，金鐘鉉做足了深呼吸之後推門出去，崔母站在門口像是等待自己許久的樣子。

   「我去打個電話給他爸爸，剛才我心急只先聯絡你。」

   「伯母……」

   「我想珉豪那孩子，應該也是最想第一個看到你。」

    崔母拍著金鐘鉉的臂膀拉開門，金鐘鉉知道他與崔珉豪的關係在急診室那一天就暴了光，在那之前他從沒想過要將交往的事情開誠佈公，不過現在慶幸崔珉豪有一雙明理的家人，讓他的自責能夠沒有後顧之憂地發酵，蘊釀在每一次呼吸之中，在只有兩個人與機器運作聲響的夜晚。

    崔父抵達醫院時已經入夜，他們在護理站前與醫生溝通著，而金鐘鉉能做的就只有在病房裡面陪伴崔珉豪。

    做完所有的檢查回來後已經睡下，對於他閉上眼睛的模樣有許多不安的假想，不過偶爾握著的指頭會像做了夢一樣抽動幾下，抬起頭能看著他微微蹙眉的表情，如幻似夢的此刻崔珉豪是真的已經恢復意識。

    詳盡的報告要一兩天後才出來，不過旁敲側擊之下他們說崔珉豪已經能夠說話，不盡理想是理所當然，但這已經是很大的進步，醫生表示因為他還相當年輕，神經傳導理應敏銳，只要線路接上後脈絡疏通的速度會很快，再細心照料觀察一陣子應該會有好消息。

    是不知道看他對自己笑還需要多久，是不是能很快聽到他用害羞的音色說話，只要他的眼睛裡面映著自己的樣子，只要金鐘鉉看著崔珉豪眼底裡有他的影子，他能夠磨光他僅有的耐心等待，等他恢復成原本的那個人。

    窗外下起了雨，雨滴沾染了窗子流成一道道的水痕，他聽不見雨聲也絲毫不在意，崔珉豪的手輕輕握著他的，金鐘鉉不在乎水會不會淋得自己一身濕。

＊＊

鐘鉉是真的用生命在愛他

你們能感覺到嗎

嗚

還是覺得一個直男愛上小gay之後還被小gay的父母支持真的很棒

呃這集我不知道要說什麼

覺得好豪好辛苦Q